君须记

春日迟【许墨×我】

《春日迟》这个名字是直接取自河图的一首歌，歌名就叫《春日迟》。不过那首歌里的迟字，我觉得是“缓慢”的意思，也就是春日很漫长的意思，但是我这里取的是“晚”这个意思，也就是春日来的很晚的意思……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以下正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我打算去蹭先生的课。

其实与其说是去蹭课，不如说是我难得有时间也有心情，去实现一些很早就有的小愿望，顺便给生活增添一些小小的情趣。

我想蹭先生的课已经很久了。先生是个很受欢迎的人，他的课总是人满为患。我常常会幻想去蹭他课的场景。座无虚席的教室里，我安静的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，周围或许有很多倾慕他的女生在窃窃私语。但是我当凝视着讲台上的先生时，却能再清晰不过的感觉到，即便追随他的人如过江之鲫，他也只是我的，我一个人的。

我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，但是在打算蹭先生的课这件事情上，可谓是当机立断，说干就干。拿到先生的课表对于我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，于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，我很有先见之明的提前处理好了公司所有的事物，然后翘班溜到了恋语大学。

我到教室的时间很早，但是前排的位置却已经被书本占满了。不过我本就没打算坐在前排扎眼，于是在教室内逡巡了一会后，我在后排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。

如今已是四月初，然而今年的春似乎来的格外的晚。而我又是一个怕冷的人，更不要说就算我不觉得冷，我先生也会觉得我冷。所以直到现在，我也依旧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。但是今日的阳光实在是恰到好处，明亮却不刺眼，让我能很轻易的联想到晒得蓬松而温暖的被子。我看了一眼时间，一点，离上课还早，于是我趴在桌上，让午后的春光投射在我的脑后，晒得我露在外面的脖颈都暖烘烘的。

然后我就在这种被阳光包裹的温暖感觉中悄然入睡。再醒来，已是上课铃响之时了。

我揉着眼睛坐了起来，环顾四周，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座无虚席，甚至连过道的台阶上都满是搬着小板凳坐着的人。我心里一边暗自庆幸了一番自己有先过来占位子的先见之明，一边往讲台上看去。

然后很不巧的对上了先生瞟过来的视线。

我看了看周围，发现没什么人关注我，于是我微微举起自己的右手，拇指和食指交叉，朝先生比了个心。

先生拿教案掩着嘴偷笑了一会儿，然后放下教案，故作严肃的咳了两声。

教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
“好了，我们开始上课。”

先生的讲座总是很通俗易懂，哪怕我这个文科生也能大概明白个七八分，但是先生的课对于我来说却是异常的高深，我听了一会，便觉得晕头转向，明明每个字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，连在一起却觉得仿佛是在听天书。

于是我拿出一册素描本，开始画我的先生。

我的绘画最早是在艺术馆跟着开大课的老师学的，后来和先生结婚后，又央着先生教我。画到现在，虽然说不上精通，但至少算得上小有所成。这册素描本是我买的，我和先生各有一个，先生的那本上画的大多数都是我，偶尔会有一些各种动物的素描。我的这本内容就丰富多了，花鸟鱼虫，亭台楼阁，大到一片楼房，小到家里的漱口杯和牙刷，可谓是应有尽有。

除了先生。

我从未画过我的先生，原因很简单，因为我觉得以我的水平，画不出先生万分之一的神韵。但是此时，我看着讲台上的先生，他正捧着教案，米色的大衣搭着黑色的高领毛衣，显得格外的书生气和温文尔雅。午后的暖阳从窗户投射进来，将他的身影割裂成两半，一半是明亮的暖色，一般半是晦暗的阴影。我仿佛一瞬间透过光线，看到了他一个人走过孤寂漫长的岁月，带着他的孤独，偏执，冷漠，和全部的爱，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
我突然很想画一画先生，画一画那个将他的所有，明媚的、阴暗的、快乐的、痛苦的，都毫无保留的摊开来展示给我的先生。

我从未如此顺利的画过一幅画，虽然只能说勉强得其形，但是我的心里是如此的明澈，以至于毫不纠结地完成了它。

我画的是前些日子，我和先生一起去郊游赏花的情景。那天也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。我兴致勃勃的出门想赏桃花，谁料今年的春天来的太迟，桃花还没怎么开，我到了地点，却只能看见漫山遍野的花骨朵。我多多少少有些失望，却因为不想影响到先生的心情，所以忍着没表现出来。

但是先生向来会体察人心，我的失落根本没瞒过他的眼睛。他牵着我走到一颗开了几朵桃花的树下，然后问我：“你知道《题都城南庄》这首诗吗？”

我有些不解其意，但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：“去年今日此门中，人面桃花相映红？”

先生点了点头，接上了后半句：“人面不知何处去，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

他伸手摘下一朵开的最好的桃花，然后拉过我的手，将花放在了我的手心。

“我很高兴，虽然不见桃花笑春风的场景，却幸得有你，相携此生。”

我本以为先生的表情会像之前他无数次撩我时一样满是笑意，但是他没有。先生用他褐色的眼睛凝视着我，脸上的表情是孤注一掷般的认真和温柔。他一手握着我的手腕，另一只手手心朝下盖在我摊开的手上，仿佛交给我的不是一朵桃花，而是他的心。

那颗曾经麻木晦暗，如今却鲜活明亮的心。

那一刻先生的表情，我此生难忘。

停笔的那一刻，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先生，正好，先生也回看着我。

虽然偌大的教室人满为患，我却知道，他一定是在看我。

就像每次他来看片场看我工作的时候，我若是抬头望向那一片场外的人群，那一定是在看他。

我画完没多久，下课铃就响了。我坐在座位上，看着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离开教室，看着先生为留下来问他问题的学生们答了一会儿疑，看着他抱着教案离开了讲台，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。

“画了什么？”他弯下腰，想要看我的素描本。

我将素描本推到他的面前：“你。”

先生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诧，但是他很快收敛了表情，然后语带笑意的说：“我的荣幸。”

“我其实还没画完，”我拉过本子，“我还有一句话没写，写完这句话，才算画完。”

然后我提笔，在本子上认认真真，工工整整的写到：

我遇见你，都是人间最好的事。[1]

我刚放下笔，手就被先生攥住了。我转头看着先生，看见他柔和了的眉目，还有满脸的宠溺和温柔。

“你呀……”他叹了一口气，然后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勺，给了我一个吻。

我听见教室里剩下的学生们的惊呼声和口哨声，却难得没有觉得羞恼。我挣开先生的手，又在下一秒和他十指紧扣，然后微微张开嘴，加深了这个吻。

因为这是我的先生，是我的此生不换。

而遇见他，爱上他，了解他，嫁给他，对于我来说，都是人间最好的事。


注：
[1] 出自河图的歌《春日迟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