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须记

此心安处【许墨×我】

【一】
这是我和先生的家。


【二】
我和许墨是结婚后才开始同居的，虽然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很长时间邻居，甚至到后来会经常串门和留宿。但是真正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，还是在结婚以后。我们的家是许墨找人设计的，但是大体上的风格和布局，又是我和他慢慢商讨出来的。

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事实上，为了确定风格和布局的问题，我和许墨着实商量了很久。原因并非意见不统一，而是意见太统一了。准确说，许墨本人根本毫无意见，他最初的意见就是，我说的都好，我说的都行。

可是我也很执拗。我觉得既然是我和他共同的家，那么这个家就应该由我们一起付诸心血。若是全权由我决定，一来许墨宛若一个局外人，二来我的设想也有很多不够现实的地方，很多地方也可能并不符合他的需求和喜好。

我想有一个大大的阳台，这样我可以在阳台上摆上很多的花花草草。我还想有一面落地窗，然后在窗前摆一个躺椅。然后再要一个琴房，正中摆上一架三角钢琴。至少两间卧室，一间放双人床，布置成一般人家主卧的模样就好；一间放高低双层床，要铺上厚厚的毛绒地毯，然后在地上放上大大小小的布偶和毛绒玩具。浴室里一定要有大大的浴缸，最好还是有按摩功能的。我想养只猫，所以最好还能有个小房间当猫咪的玩具房，在里面放上各种猫玩具和猫爬架。

可是这个设想需要太多的财力和时间。光是我的这几个设想，就至少需要四室两厅，更不要说许墨肯定需要一个书房，而我们还需要一个客房。我和许墨都是大忙人，所以可能也没有精力再去好好照顾一只猫。

对此许墨的回复是：“没关系，我可以不要书房。”

听闻此言，我立马张牙舞爪的扑到许墨身上，故作狰狞的说：“你是不是打着没有书房，所以你必须在研究所做完所有的工作，所以就有理由不回家了的这种主意？没门！”

许墨笑的眼睛弯弯的，伸出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我。然后亲了亲我的额头。

“嗯……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。”许墨用一只手顺着我的头发，另一只手环着我的腰。在对上我假装怒目圆睁的脸时，他不由得噗嗤一笑，然后又低头亲了亲我的眼睛，“开玩笑的。没有书房，不代表不能工作。餐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”

而回应他的，是我风牛马不相及的喊话。

“……许墨！不许玩我的头发，都被你摸油了！”


【三】
我和先生的家四室两厅，风格有些偏欧式，却没有一般的欧式风格那么的繁复。大概是因为我喜欢那些华丽而浪漫的装饰和氛围，但是先生却像大多数科研人员一样偏爱简洁明了的东西。

我如愿有了一间琴房，但是相对的，我放弃了堆满玩偶的，铺着厚厚毛绒地毯的高低床卧室。为了补偿我，先生将琴房的大飘窗改造成了一个小榻，又在小榻上摆上了一些玩偶和靠垫。而我放弃的高低床卧室变成了先生的书房。除此之外，养猫一事也在讨论后放弃了，原因是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精力，去照顾好这个小生命。

于是设想中的猫房就变成了现在的客房。

“其实我们可以买更大的房子的，这样你就可以有高低床的卧室了。”在一个周末的午后，我窝在沙发上，头枕着先生的大腿。正昏昏欲睡之际，先生突然放下手中的杂志，对我说道。

我拉过先生的手贴在我脸上，眼睛要睁不睁的样子，语气也带着一点懒洋洋的随意：“就算有了那间卧室，我能睡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，多浪费啊。而且屋子太大，打扫起来可麻烦了。”

我闭着眼睛，在先生的手背上印下一吻：“人生哪能事事如意，万事随心。更何况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，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。”

“试问岭南应不好？却道，此心安处是吾乡。”[1]


【四】
“你不能这么一直惯着我，我会被你惯坏的。”想要听听许墨的想法而无果的我鼓着腮帮子，有些哀怨的瞪了他一眼。

许墨单手虚握，放在嘴前轻笑。他的眼睛笑的弯弯的，显得很开心的样子：“那我就只好，更宠你一些了。”

我的脸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烫，但是情话并不能掩盖许墨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。我也有些泄气，于是我低着头，打算今晚最后一次问许墨这个问题：“你……真的一点点对家的想法和需求都没有吗？”

我已经做好了许墨迅速回答“没有”的准备，但是回应我的只是长久的沉默。我抬起头，撞进了许墨的眼里，他的眼神有些无奈，更多的却还是多我的纵容和妥协。

“有，”他说，“如果能有一个书房，对于我来说的确会方便许多。而我没养过宠物，所以可能不习惯，也不能够很好的照顾一只猫咪。”

闻言，我张了张嘴，刚想说话，许墨却伸出食指轻按在我唇上，示意我禁声。

“可是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。没有书房，我可以在餐桌上办公，书也可以另外找地方安放。虽然我不习惯养宠物，也不会照顾猫咪，但是我可以慢慢习惯，也可以慢慢学。”他凑过来浅浅的吻了我一下，然后和我额头抵着额头，语气轻柔地说，“但是我希望你能快乐，能心想事成，因为只有你，才是重要的。”

许墨的神情，是言语形容不出来温柔。
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对于我来说，你也是最重要的？”我伸出手，捧着他的脸，力道轻轻的，像是怕碰疼了他一般，“我的确想有一个高低床，但是没有也没什么关系，因为我根本用不上它；我很喜欢猫，但即使没有，我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失色半分。你希望我能心想事成，但是没有谁的人生能够真正的心想事成。如果我微小的愿望和快乐，要建立在你的牺牲上，那并不会真正让我快乐，你明白吗？”

我有点想哭，但是却还是努力的微笑。“因为对于我来说，很多东西都是可有可无，但是只有你，是我不想放手不能失去的啊。”

我们似乎维持着这个姿势，相对沉默了很久。久到我脸上的微笑已经快要绷不住了，许墨突然把我揽进怀里。他的头搁在我的肩上，手臂的力道很大。我轻轻挣了挣，却只换来他更紧的拥抱。


【五】
后来？后来我们的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啦。

其实现在回想起来，先生虽然明面上和我一起讨论屋子的设计，实际上大部分东西还是我的设想，比如欧式的风格，大阳台，落地窗，还有大大的浴缸。哪怕买家具的时候，也基本都是我在拍板，先生只会说“这个可以，这个也不错”。

我也曾经在回想起这些事情时抱怨过他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，这种态度会让我有种他其实是置身事外的感觉。先生听闻后一脸无奈的揉了揉我的头。

“我是真的无所谓。对我来说，装修风格和家具样式与我的生活质量没什么关系。而一个屋子能不能被称作家，能不能让我有舒适感和归属感，也和这些没有丝毫关系。”

“因为与我而言，有你的地方，就是家。”

我一脸纠结的看着先生，先生可能是被我的眼神看的有些无措，他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我说错什么了吗？你不开心吗？”

“……能不能不要摸我的头，真的要被你摸油了啊！”


【六】
我生本无乡，心安是归处。[2]

而我已有归处。

注：
[1].苏轼《定风波》
[2].白居易《初出城留别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