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须记

知君仙骨无寒暑,千载相逢犹旦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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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世书【许墨×我】

我接到消息,需要去临市出差一周。

当我晚上回家,将这个消息告诉先生时,他却从书桌上抬起头,笑着问我,需不需要他推荐一些周边的旅游景点。

“我是去出差,不是旅游哎。”我按着先生的脸,把他按成了嘟嘟嘴,然后没忍住自己先笑出了声。

“调皮。”先生伸手捏了捏我的脸,又垫住我的后腰,怕我笑起来撞着桌沿。

“出差是出差,但是出差之余,也可以好好游览一番。”等我止住了笑声,他才开始解释,“你工作那么累,正好趁此机会散散心,放松放松。”

我跨坐在先生腿上,将头埋进他的颈侧。

“但是我要走一周哎,你就不想我吗?”

“想。”先生安抚般拍了拍我的后脑勺,“但是秦观不是说了吗,‘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、朝朝暮暮’。”

“不对不对,我觉得应该是,两情若是久长时,尤其在朝朝暮暮!”

“鬼机灵。”先生的声音有一丝笑意,但更多的仍是如潺湲流水般的柔缓,“秦观要听见这么说,可能要气活。”

没给我跳起来抗议的机会,先生扣着我的腰将我按在他怀中,愉悦的补充道:“但是,我很开心。”

我抬起头,看见先生的脸。笑意从他眼里溢出,在脸上漫开,但他的声音却异常认真,像是在许下什么郑重的誓言。

他看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的说:

“我很开心。”



“所以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?”安娜姐一边收拾行李,一边问我。

此行的事务异常的顺利,原本七天的安排,五天就全部处理完毕。除了我,其他人都打算尽早回家。

“我懒得退票改签啦。正好之前说好的就是一周,我可以去周边转转。”我在浴室内帮安娜姐收拾着洗漱用品,听见她的问话,我的脑袋刚从门口探出来,就被安娜姐拿着台本敲了下。

“我看你,就是美色误国。许教授推荐你去,你就心甘情愿的过去了。”安娜姐恨铁不成钢的说。

我笑嘻嘻的没有反驳,心里却明白,原因不尽如此。

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江南。事实上,我曾经数次来过江南水乡,那些著名的旅游景点,我也都一一游览过。

但是先生这次推荐我去的,是一个我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小镇。

我实在是好奇,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别样的魅力,能让先生情愿跟我分隔两地,都要推荐我去。



我一直对传说中的江南水乡,有一种难言的向往。大概世上大部分被迫奔波于市井喧嚣的人,都曾渴望过那种小桥流水,青石长巷的闲适温柔。可是现在被世人所知的水乡,都太过现代化和商业化,走在其中只会感到人流过往的喧嚣,却失了我所希求的安静和闲适。

我从未想过,我会和自己寻觅已久的那份温柔,这样猝不及防,却又好似命中注定一般的相遇。

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,而且很偏僻,若不是有先生联系的当地人领路,我绝无可能找到这里。大概是甚少有外人来到这里,我走在小镇的这一路上,来来往往的当地人都向我投来好奇但善意的目光。可是正是因为与世隔绝,这个小镇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店铺和游人,有的只是鳞次栉比的人家,和蜿蜒远去的流水。

最让我惊讶的是,这个镇上,竟然还有一个庙。

“啊,其实与其说那是个庙,不如说那是我们镇子的许愿屋,”领路的伯伯冲我笑了笑,和蔼的解释道,“这庙里早就没有供奉神仙了。镇上的人喜欢将自己的心愿写下来,存放在庙内,等到多年之后,又或者心愿实现之时,再回来看看。你要是感兴趣,也可以写个心愿放在里面。”

我跟在伯伯身后,在镇上穿梭了一会儿,终于来到了镇上唯一的小旅店。

“我们镇上只有我们这一家旅店,很久之前许先生来到这的时候,也是住在我们这的。”伯伯领着我到了一个房间门口,“这个房间的上一个住客就是许先生,如今你是许先生的朋友,住在这里,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了吧。”

说者无心听者有意,从外人口中听说我和先生之间有缘,哪怕我心里清楚这种缘分的出现,或多或少有先生和我刻意的蓄谋,可心里依然情不自禁的感到开心。

大概是因为我和先生能此生携手,少不了这种蓄谋的“凑巧”和“缘分”。

晚上在路上散步的时候,我终于掐着时间给下班了的先生打了个电话。

“喜欢那里吗?”先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,音色有些失真,但语气中的宠溺却分毫未减的传入了我的耳中。

我停下脚步,在水边坐了下来,听见先生的问话,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,又在下一刻意识到他看不见。一种孤单的感觉蓦地自心中升起,我抬头看了看悬在天上的月亮,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傻瓜,”先生叹了口气,“我猜你先点了点头,是不是?”

我自顾自笑了笑,没有回答,先生那边也安静了下来,一时间,电话里只有我们两个交缠的呼吸声。

“我想你了。”耳畔似乎近在咫尺的呼吸声,和身畔空无一人的现状,让我突然有点难过。我抱着膝盖蜷缩起来,忍不住朝先生撒起了娇。

我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推拉门的声音,先生大概是从屋内走到了阳台上。因为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车流声,和细微的风声。

“你现在能看到月亮吗?”我听见先生用像是哄孩子一般的声音问我。

“能。”我吸了吸鼻子,抬头看着月亮说。

“丫头。”我听见先生的声音,缱绻温柔,像春日和煦的微风,和冬日温暖的阳光,“此时相望不相闻,愿逐月华流照君。”

“……我们哪有不相闻,”此情此景,本该是浪漫的时刻,但不知为何,我的心情却在听见先生的话后,突然开朗了起来,“我们明明是,‘明月何妨千里隔,顾君与我何如耳’。”

先生清朗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,我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,马上开始转移话题。

“我明天晚上的火车。”

“嗯?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种江南水乡吗,怎么不多待几天?”先生有些惊讶的问我。

“因为我想你了啊,”我一边玩着头发一边回答,“下次,我们一起来不好吗?”

先生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,甚至是有些欲言又止,就在我按耐不住想要询问之时,先生笑了笑,然后对我说:“好。”



我一个晚上都在思索,先生最后欲言又止,到底是想说些什么,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我十一点才迟迟醒来,而且还没想出个结果。

我本打算早上好好逛逛这个小镇,但是这一觉直接废掉了我的计划,晚上的车票早已定好,加上路上的时间,算下来我在这小镇上的时间,也只有两三个小时了。

“去看看祈愿庙吧,”客栈的伯伯建议道,“我们这个小镇,最有纪念意义的,大概就是那个地方了。许先生几年前来的时候也去过呢。”

我本就对许愿这种事情很感兴趣,加上听说先生之前也去过,这就更坚定了我想去游览一番的想法。在伯伯的带路下,我们顺着水路,来到了这座据说很有意义的许愿庙。

大概是时不时有人拜访的原因,这座庙非但不破旧,反而很有生气。庙内的地面干干净净,没有什么杂草。庙内的房屋只有一座,门大打开着,仿佛随时在欢迎不知名的来客。我跨过门槛踏进屋内,看到的是一排排书架,和架子上摆放的一本本书册。

“吓到了吧?”一旁的伯伯笑眯眯的说,“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本书,我们会把愿望,或者一些想说的话写在书上,日子久了,这本书就像你人生的写照一样,记录了你人生的什么阶段,曾有什么样的祈愿,什么样的想法。我们这镇上,几乎每个人都有本属于自己的书。许先生也有一本,你要是愿意,也可以留下一本,你的人生。”

“不过当你写下这些文字时,也意味着,你的愿望和想法,可能会被他人翻阅。可能会有另一个人,在不久的将来,又或是许久的未来,翻阅你的人生,了解你的人生,品鉴你的人生。”伯伯伸手,轻轻的抚过这些书的书脊,而后转身,笑着问我,“小姑娘,你想好了吗?”

我退了两步,目光扫过屋内的书架。这个屋子很大,书架也很多,有的书架已经密密麻麻的摆放了很多书,有的书籍可以说是空空如也,留待后人填充。我震惊之余,突然想起了什么,转头问道:“那……许墨他是不是来过这很多次,还有,我能看看,他的人生吗?”

伯伯十分和蔼的点了点头,一边走向一个书架,一边说:“许先生的确来过这里很多次了,至于他的那本人生……啊,这里,喏。”

他从一个还算稀疏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硬壳书,转身递给我。我郑重的鞠了一躬,然后双手接过这本书。这是一本封面上看起来再朴素不过的书。灰色的硬壳本,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,除了在书背面的右下角,用笔写着几个小字。

Ares。

这是先生以前的代号,战神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神色凝重的翻开了这本书。

我曾以为伯伯口中的来过很多次,是指的最近几年,却不曾料到,他留下第一句话的时间,竟如此之早。

早在我们重逢之前。

而那句话也如此短,短到只有三个字:此生长。

我细细的品了一下这三个字,好像明白了什么,又好像没有。过了一会儿,我才翻过此页。第二页的时间已经是我们重逢之后,上面只有一个单词,colorful。

而如今的我,已知其意。

我心里有些发酸,却还是继续往下翻去。

第三页的时间距第二页又过去了很久,那时候一切谜团尚未解开,生活也未像现在这般平静,白色的纸上写着一句话,写尽了他的无奈和我的天真。

“你总想带我离开无边黑夜,可我,就是最深寂的黑夜。”

我吸了吸鼻子,翻到了第四页。第四页的时间已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,只是那时我们还未在一起。先生在本子上写到:If I risk it all, could you break my fall.

而后来,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,yes.

本子很快翻到了头,先生只写了五页,而最后一页的时间是我们确定关系之后。这页不同于前面四页的寥寥数字,而是工工整整写了一段。先生的字在平时工作中,因为赶时间总是写的很草,可是这一页上的字迹,每一个都很认真,很端正,我甚至能想象先生当时坐在桌前,拿着钢笔,一字一字,认真的写下这段话的样子。

他写到:

“对于曾经的我来说。人生很长,可是遇见你之后,我渐渐觉得人生很短。我们的重逢是蝴蝶振翅下注定的,甚至是处心积虑的阴谋,可你那么傻,哪怕知道一切,却还固执地向我伸手。我曾无悲无喜,亦无忧无怖,并因此沾沾自喜。可你像是梦一般不讲道理的闯入我的世界,予我痛苦,予我畏惧,予我欢笑,予我欣喜。

予我爱。

我因父母而降生,却因你,而成人。

所以即使你说‘不’,我也不再会放手。”

我轻轻抚摸着本子上的字,直到有水滴落下来,在纸上晕染开来,我才发觉,在不知不觉见,我已泪流满面。

我拜别了伯伯,婉拒了他让我也留一本书的建议,归心似箭的离开了小镇,坐上了回恋语市的高铁。

到达恋语市的时候已是傍晚七点。我拖着行李走出火车站,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等我的先生。

一周不见,先生的头发似乎长了一些,稍稍有些挡眼睛。他背对夕阳而立,日薄西山映出的暮霞在他身后渲染开来,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幅画都要梦幻绚丽。

我朝他飞奔过去,先生亦看见了我,他伸出双臂,敞开了他的怀抱。

当然,他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我。

因为我是他的彩虹。

我扑进先生怀里,力道大的先生都后退了几步。他一手搂着我的腰,一手接过我的行李,又用脸蹭了蹭我的头发。

“怎么了?”我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
我摇了摇头,从先生怀里钻了出来,然后冲他笑了笑。周围明明来来往往尽是喧闹的人群,可是此时此刻,我的眼里的世界,却只有先生一人。

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,带着十分的坚定和虔诚,一字一句,像是起誓一般的说到:“我,将余生赠你,可好?”

我深深地凝视着先生的脸,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愕,到沉思,最后露出一丝了然。

他说:“你看见了。”

这话没头没尾,但是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我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,点了点头。

“我看见了。而且,你已经很久没有去写了。”

“因为没有必要了。”先生揉了揉我的头,然后将我重新搂进怀里。

“那本书,是曾经的我的人生,那个人生一片黑白,无趣,沉闷,漫长的看不到尽头。但是你给了我新生,让我知道了何谓云舒霞卷,桃红柳绿,让我知道了这世界,原来也可以如此有趣而生机勃勃。”

“那是我的前世人生,”先生弯下腰,声音在耳边响起,“而现在的我,是和你在一起之后,全新的,重获新生的我。”

闻言,我环住先生的脖子,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。

“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,现在的你,独属于我?”

“嗯,”先生凑过来,在我嘴上轻轻一吻,“是的,我,独属于你。”



不知何时起,小镇的许愿庙内又多了一个新的本子,上面写着:

前生已了,现世可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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